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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血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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荊念沒有等到陸衍的消息,也沒選擇打電話去追問。很多事吧,往往當下你迫切地想要尋找一個答案,可過了那個時間點後,又提不起興趣了。

不過意外的是傍晚時分,陸衍親自上門了。

黑色轎跑停在公寓樓下,完好如初,打磨過的外漆光可鑒人。

“想不到我也有一天給人當泊車小弟。”他晃著車鑰匙,有些懶散地靠在引擎蓋邊上。

荊念走過去,刻意繞到了副駕駛的位置。

“你真上心了?”陸衍有些稀奇,過了半晌,他又頗為無趣地切了一聲。

荊念微微彎下腰,正在檢查那一晚慘遭厄運的反光鏡。

“什麽東西上心?”他側過頭,漫不經心問了句。

陸衍語塞:“不是讓我發圖片?”

荊念直起身子,挑眉:“網絡不好?發了五個小時了。”

陸衍:“……”

這家夥太精了。本來劇情他都安排好了,對方要是追問,他就賣關子,最後還能順水推舟討個人情。

結果這家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。

“我他媽哪來的圖。”最後,陸大少還是選擇實話實說:“車行的夥計只說在腳墊縫隙處撿到了女孩子的首飾。”

“耳環?”荊念接話。

“我沒細問,要不我讓他現場拍照傳過來?”

“不用。”他直接拒絕了。

陸衍不說話了,從口袋摸出煙盒,點了根煙,低頭吸了一口。良久,他才輕笑一聲:“你可真是……好不容易來了個能讓你起好奇心的……”

荊念聳肩:“剛起的好奇心被你五個小時耽擱了。”

陸衍笑罵了幾句,沒再堅持。

正值交接時段的路燈亮起,這一塊街區是新建的,連市政設施都比其他地區要新。荊念剛巧站在燈下,有些不適地瞇起眼,半晌他伸手拿過陸大少手裏的鑰匙:“謝了。”

他坐進跑車,發動點火,腳尖試探性踩了下空檔油門,低速運轉的引擎聲很快響起。

陸衍微微詫異,趕緊壓住車窗:“去哪?”

“老宅有大戲要演,我過去一趟。”他說話的語速很慢,大戲兩個字刻意加重了語氣,聽上去不怎麽友好。

陸衍想到荊家那堪比八點檔的豪門恩怨,輕輕呵了一聲:“挺鬧騰的哈?”

他勾起唇,譏笑:“可不是。”

荊家在L市,一直是平頭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。據說祖宅風水不好,家丁難興旺,五代單傳,無論如何費盡心思開枝散葉,都無望而終。

到了荊念父親荊梵這一輩,終於魔咒被打破了。

他在四十歲那年又得了個兒子,可惜是外頭女人生的,說好聽叫做風流,說難聽就是婚內出軌。媒體大肆報道,當年鬧得沸沸揚揚。至於原配,三十幾歲就自殺了,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打擊。

這事兒其實不太光彩,也因此,那私生子一直隨了母姓,直到三年前才認祖歸宗,改名荊弦安。

荊念把車泊好時,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正在門邊打電話,見他進門,急急迎上前:“爸的情況不太好。”

荊念狀若未聞,腳步沒停,直接朝裏走。

管家幫傭都很怕這位大少爺,紛紛垂頭避開。

荊弦安在後頭又喊了一聲:“哥!”

荊念已經走到了樓梯玄關處,聽到這聲邁到一半的腿就收了回來,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青年,輕笑了聲:“祝閔,你在喊誰?”

祝閔是荊弦安還沒回荊家之前的名字。

此時此刻念出來,那就是□□裸的羞辱了。

荊弦安的臉青白更替,看上去又可憐又狼狽,他長相隨了母親,白皙文弱,沒有半點荊梵的梟雄氣質。

最終他沒有再說話,囁嚅著抿緊了嘴。

荊念收起笑意,走到最裏頭的那個房間。他沒有敲門,直接走了進去。

荊梵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,鼻子下端還連著著吸氧管,家庭醫生正彎腰替他打吊針。

心率檢測儀的滴滴聲時不時響起,旁邊還站了個溫婉面容的女人,憂心忡忡的樣子,就是荊弦安的生母祝玉,前陣子才嫁進豪門的女人。

見到兒子進來,他低聲道:“小玉,你先出去。”

荊念坐到單人沙發位上,長腿一勾:“聽著唄,我們家骯臟的事兒可多著呢。”

聞言荊梵劇烈地咳嗽起來,他才剛做了手術,左肺切除了二分之一,幸好癌細胞還沒擴散,醫生說五年存活率很高。

祝玉蹲下身連連安慰:“你別這麽激動。”

荊念冷眼看著,扯了下嘴角:“恩,別激動,遺囑還沒立呢。”

家庭醫生和傭人倒是很識趣,先行退了出去。

房間裏就剩下三人。

荊梵偏過頭,就著女人的手喝了口茶潤肺,好不容易平息下來,他沙啞著嗓道:“我聽周特助說,你兩個禮拜沒去集團了。”

荊念擡眸,語氣不無嘲諷:“不是你讓董事會把我除名的嗎?”

“我說過,你的心理覆診報告沒拿到之前,不必參與決策性事件。”

荊念靠回椅背,不耐道:“所以?”

荊梵又咳嗽了兩聲,艱難道:“你弟弟剛進公司,很多事情不太清楚,你帶帶他,以後這家族產業也是留給你們倆的……”

這話聽起來大公無私,實質是偏心到了極點,連祝玉都低下了頭。

荊念還掛著笑:“真有意思。”

他站起來,在床邊來回踱步,姿態很閑散,半晌,他停下來,看著女人:“你以前是陪酒的吧?手段挺不錯的。”

祝玉面紅耳赤:“阿念,你別怪你爸爸。”

荊梵怒目相視:“你給我住口!”他空出一手,端起茶盞,狠狠朝前一砸。

荊念沒躲,看著青花瓷片在面前碎了一地,有一片濺起,劃過額跡,他擡手擦了下,指尖上是殷紅血跡。

祝玉嚇了一跳,也不敢去幫他處理傷口,只能看向丈夫。

畢竟是親骨肉,荊梵也有些不忍,他嘆口氣,話鋒一轉:“替你約了Emma Chou,為什麽不去?”

他沒有等到回應,又道:“下周是你母親忌日,阿念,你不去覆診,我很擔心。”

低低的笑聲響起。

荊念額上的血流到眼角,他沒有擡手去擦,還在笑:“難為你還記得。”他轉過臉,又看向祝玉:“你去看過她嗎?”

荊梵惱怒:“發什麽瘋。”

荊念盯著他:“你去過嗎?”

荊梵沈默。

“挺好的,要保持住。”荊念笑起來:“畢竟,你們倆去了,那新聞頭條就該是豪門負心漢攜新歡祭拜亡妻,最近輿論影響挺大,指不定明天我們集團的美股尾盤要跳水百分之二十呢。”

氣氛倏然凝滯。

隨即而來是荊梵的暴喝,還有他過分情緒激動後心率監控器的警報聲。

一直在外面偷聽的荊弦安連忙沖進門。醫生和護工也緊隨其後。

現場一片慌亂。

荊念面無表情地旋身離開。

他走出門,跳上跑車,油門踩到了底,燒胎的抓地聲音響起,尖銳又刺耳。

他把窗打開,風刮得臉頰生疼。

紅路燈路口,旁人紛紛側目,他頭上口子還在冒血,終於有一點進了眼睛。因為影響到開車視線,他在Z大不遠處的商業廣場路邊停下,放低座椅,半躺下來,隨手抽了幾張紙巾按壓傷口。

商業區總是特別熱鬧,這裏臨近大學城,東西不貴,挺適合學生黨血拼。

許柔和董妍就是其中一員。

吃完飯還嫌沒過癮,逛了一下午,此時總算感受到雙腿的酸脹了。

街邊長椅適時拯救了她們。

“回校了好嗎?姑奶奶,我撐不住了。”許柔坐下,把滿手購物袋放到腳邊,這裏頭大部分都是董大妞的,她反而沒怎麽買。

董妍還在同手中的冰激淩奮鬥,嘿嘿一笑:“吃完這個就回去。”

許柔累得搭話的興致都沒有,只是茫茫然睜著眼睛選擇放空自己。

結果……在她隨意環顧四周的過程中,竟然發現了一輛眼熟的車。

這車,絕不可能認錯。

車牌號都是風騷的重疊數字。

她有些輕度近視,平時只有上課才戴眼鏡,趕緊推了推董妍:“你看看,那車裏有人嗎?”

董妍瞇眼看了半天:“沒人,你要幹嘛啊?”

“你在這等我。”許柔匆匆忙忙跑開。

其實也就是抱著僥幸的想法,萬一她丟失的那只耳環真在這車裏呢?

她彎下腰仔細看著副駕駛座的車窗,這車也不知道用了什麽黑科技,貼膜隨著外環境自動改變色澤,很難看得清裏頭的事物。

她不得不把整張臉貼在窗上,只是……當她貼上去的那剎那,分明看清了車裏坐著個男人。

車窗遂不及防往下落。

男人轉過臉,眉梢染了血色,表情很是陰郁。

“許柔,你在找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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